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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范毅舜

  • 出版社:積木

  • 出版日期: 2008年08月29日

  • 語言: 繁體中文 ISBN: 9789866595028

  • 裝訂: 平裝

內容轉載自:


http://www.books.com.tw/exep/prod/booksfile.php?item=0010412929


 


作者序

  我有一群相親相愛的朋友,我很喜歡講笑話逗他們,他們常為我以戲劇腔調說出諸如「我為我的謙遜感到無比驕傲」的反諷話語樂個半死;若我嚴肅地說:「其實我是很講究隱私的。」他們不免又捧腹搖頭了。

  這回我不再開玩笑。出版了不少著作,我從未寫過一本有關自己的書,內容包括我的信仰、心靈探索,甚至是性向等,都是很輕易被八卦化的內容。

  這些經歷從未完完整整、有條有理地對外人說,連我自己也從未花時間回顧,更令人惶恐的是,文章裡提及的幾位神父朋友,有的至今依然活躍在工作崗位上,我真無法想像他們如何看待這些文字?

  二十年前就想寫的這本書,照片拍得不壞,文字卻怎麼也完成不了,幾番天涯海角,時空長河又流回眼前,這回我不需絞盡腦汁,長河裡已布滿俯拾即是的豐富軌跡,而今我不免在時間的這一端憶想此書最初的書寫動機?

  自幼受洗為天主教徒,我的信仰及人生觀幾乎是由教會與神職人員奠定,根深蒂固的信仰根基在性向意識萌芽後受到空前的衝擊。藉由成長且心態成熟的外籍修道人,我開始積極面對這衝突,幾回天人交戰,我真想順服他們的教導,埋葬自我。

  未料「誠實做你自己,此外別無生命」的聲音,總在祈禱時迴盪於心靈深處。多年後當我完全接受自己,才了解為什麼當年怎麼努力都無法完成此書的原因。原來那裡面有太多一廂情願的想像──我以為只要全心放掉自我,跟隨他們,就可以為自己找到一條通往福地的捷徑。

  誠實地了解自己、做自己,在這多元價值充斥的社會裡越來越不容易。只有在這得獨自行走的小徑上,我才能在物換星移的時空版圖裡,真正看清那曾令我感動的人、事和它的價值。以本書標題命名的第一篇故事就是這感受的最具體寫照。

  書中除了三篇純以個人為出發的成長故事外,其他篇章都是與神父朋友間的互動。綿延數十年的交往,在時間的壓縮下,變得相當戲劇性。為此我開玩笑地對我的編輯好友說:「好的故事不是掰來的,而是長時間與那個你在乎的人相處而來的。」

  人生豈不也是這樣?我們總以為別人比我們幸運,比我們有趣,甚至連選擇的人生目標都要比我們有意義?

  這是本經由認識他人進而了解自己的著作。若這書對社會有任何正面的意義,我要把這些肯定都歸於他們。

Bette Midler有首很美的歌「翼下之風」:

那人所有的榮耀與動力全來自那個能讓他展翅高飛的和風,
而那能讓他翱翔天際的和風就是那群光芒已被他獨占,
總在他背後默默支持他的人們。

  就讓我以這首歌的最後一句歌詞當作此序的結束,本書的開始。謝謝!謝謝你!我以上帝之名感謝你──我雙翼下的和風。

僅以此書獻給台東白冷外方傳教修會和所有將自己奉獻給這片土地的外籍修道人。


 


 


§內文1

一封白冷會士的家書

親愛的母親,

自拿波里上船後,穿過蘇彝士運河,陸續經過北非、印度孟買、雅加達、新加坡、香港,經過一個多月的日夜兼程,我與其他會士弟兄終於抵達了台灣的東部。眼前這片美景只能用「歎為觀止」來形容啊!青翠的海岸山脈與瑞士的高山差不多,但美麗的太平洋卻是家鄉所沒有的。

天氣很悶熱,熱得讓人受不了,很多時候我都覺得自己快被烤焦了,而且這裡沒有會院,我們住的地方相當簡陋,更別提伙食了,為了控制預算,我們的長上讓我們真的是吃不飽也喝不好,完全無法與在瑞士時相比擬;不過,這裡的人很窮,很多人都沒有鞋穿,相較之下,我們小小的犧牲刻苦,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雖然如此,我難免想著:如果偶爾能享用一塊家鄉的巧克力,搭配一杯香醇的咖啡,該是多麼美妙的事!

這個調皮的念頭,還不足以成為「距離」的對比啊。親愛的媽媽,或許未來我們不是那麼容易見面了(對不起,想到這裡,我的眼睛又濕了起來),但我相信您為我所流的思念淚水,將是天主胸前最美麗的一串珍珠。

親愛的媽媽,感謝您的捨得,好讓您最親愛的孩子能到異國遠方為天主的子民服務,好天主定會賞報您的犧牲與奉獻。

我就要開始學習這裡的語言與文化,請為我祈禱,我可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想念爸爸與弟妹們,我將在每晚的夜禱中與你們重逢。

您遠方的孩子敬上1954.6.9


 


天邊來的異鄉人
不知是忘了或者根本沒有知覺到?就是不會有人告訴你,他們是來自歐洲的瑞士人,因為當地人早已視他們為自己的一份子,甚至有過世的會士被當地人奉進了自家的祖墳地,要晚生好好守著有如父執輩的神父墳塋,永誌不忘。


有這麼一群人,在二十世紀五○年代,跨過半個地球,千里迢迢地從富裕的瑞士抵達貧瘠偏僻的台灣東部海岸山脈。他們當中有的正值壯年,有的只不過是二十歲出頭的小夥子。這群鼻子尖挺、金髮碧眼的「阿凸仔」為信仰獻身,在風光明媚的海岸線上建立了美麗的教堂、醫院、學校、智障中心。他們並非不想念瑞士的家鄉,可是只要你有機會遇見他們,他們會異口同聲地告訴你:「台灣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地方,而台東縱谷更是台灣最漂亮的所在。」

這群終身奉行神貧、貞節、服從的神職人員,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若不是凋零,就是生理年齡的龍鍾老人了。幾位少數依然健在的人,縱使傳教事業今非昔比,卻沒有絲毫老態,精神奕奕地繼續做他們該做、能做的事。


至於那些逝去的人,他們大多長眠於這片生前摯愛的土地上,化成海岸山脈的一部分,在風裡,在驚濤駭浪裡,更在當地人的腦海裡。認識他們的當地人,總愛對後人訴說種種軼事──
他們的脾氣,他們的好,他們的歡笑與淚水。


不知是忘了或者根本沒有知覺到?就是不會有人告訴你,他們是來自歐洲的瑞士人,因為當地人早已視他們為自己的一份子,甚至有過世的會士被當地人奉進了自家的祖墳地,要晚生好好守著有如父執輩的神父墳塋,永誌不忘。
來自瑞士的白冷外方傳教會

我認識位於台東的白冷外方傳教修會是九○年代初,它的全盛時期有將近五十位會士在此服務,而如今會士大半凋零了。

創建於一九二一年的白冷外方傳教會,在古老的羅馬天主教會體系裡,算是個相當年輕的修會。一九二五年,這個只收瑞士籍的白冷會到中國東北齊齊哈爾開教,一九四九年國民政府遷台後,當年遭驅逐的神職人員陸續遷移到台東。白冷會為什麼會選擇在無論是交通或民生條件都相當落後的東部呢?除了花蓮主教當年的邀請,更因貧困地區更需要支援。於是幾個會士弟兄搭著瑞士的貨輪,就這麼千里迢迢地來到台東縣。


若以今日的眼光看來,上帝真的有祂自己的主意。當年還有哪個傳教修會比白冷外方傳教修會更適合來此工作?以基督誕生地「白冷城」(或譯伯利恆)為名的宗教團體,在他們的會憲裡所強調的精神,就像兩千年前誕生在白冷城外馬槽裡一無所有的小嬰兒,對於世俗人嚮往的物質,他們追求謙遜、簡單,就像成年的基督一樣,所有的會士更避免靠別人的權柄甚至自己的能力去追求權勢。

白冷外方傳教修會如此描述他們的工作精神:孩童的精神:白冷會士以類似孩童完全信任的態度,幫助他們忍受巨大的困難和克服失敗。單純的精神:專心追求福音,卻除自我煩惱的恐懼,更為他們帶來服事別人的自由。貶抑的精神:讓白冷會士在投入別的文化、宗教及社會階級時,可以放棄自己的習慣。(這方面白冷外方傳教修會倒是奉行得相當徹底,從修院裡那些褪色的照片中,幾位穿著原住民傳統禮服做彌撒的白冷會士,簡直就是不折不扣的原住民長老模樣。)
 
 
蘭嶼之父紀守常神父
紀守常神父(Fr. Giger Alfred
)是白冷會早期的傳奇人物。這位長得英挺,薄唇和眼睛總散發出無限魅力的神父,活潑得不得了,他幾乎將壯年歲月全獻給了東部,尤其是位於蘭嶼島上的達悟族同胞。

歐修士說,半個世紀前(一九五四年)在馬蘭天主堂服務的紀神父未經由長
上的同意,一個人從高雄偷偷搭了漁船到蘭嶼。在漢人眼裡,島上居民飢荒時得以山藤裹腹的蘭嶼島,是片不折不扣的蠻荒之地。


從早期遺留下來的某些影像中,後人幾乎可以斷定,當年正值壯年的神父一定愛極了他的達悟同胞。有幾張照片是紀神父頭戴達悟族銀頭盔與族裡老人面對面、鼻子碰鼻子地摟著合影。


八○年代之後,為了慶祝發現新大陸五百年,全球陸續出現許多檢討:殖民及外來宗教究竟是破壞當地文化,還是真的幫助弱勢民族?台灣也不例外。難得的是,東部人(尤其是早期的達悟人)對紀神父的印象,竟不是他所傳述的基督救恩道理,而是這位有血有肉真情壯漢的種種軼事。


為了維護達悟族的權益,紀神父常與駐守蘭嶼的軍警大打出手,我很難想像在高壓的戒嚴時代,氣急敗壞的老外與軍警打起架來會是什麼模樣?


「能給的全給了!不該給的也常不見。」歐修士說他當總務的時候,就常與對財物輕重毫不在乎的紀神父起衝突,因為這老兄三天兩頭把屬於修院的財產往外送。有時看歐修士氣急了,紀神父只是不好意思地聳聳肩:「天主還會再給我們的。」就這麼一句話打發過去。


六○年代,天主教會在梵二大公會議召開之前仍相當保守,除了全世界統一奉行沒有太多人懂的拉丁禮儀外,其教義也是唯我獨尊,非常排外。在嚴守戒命教條的保守氣氛中,紀神父的彌撒卻異常地開放。據達悟族人回憶,紀神父在蘭嶼開教初期,獻祭彌撒到了聖餐禮時,無論對方是教友或純粹因為好奇,只要前來領受,紀神父都會欣然地將白色麵餅分給他們。在他眼裡,基督是屬於眾人的,沒有甚麼教內和外邦人之分,受他幫忙的人也不一定得是教內的人。此外,他參加了達悟族所有的慶典(諸如飛魚祭、新船下水),就連一些不容更改的傳統禮儀,都順應在地文化而加以調整。


紀神父從一九五四年起,前後在蘭嶼服務了十六年。在那個原住民(尤其是男性只著丁字褲的達悟族)飽受歧視的年代裡,紀神父早將蘭嶼同胞視為自己的手足。多少次遇到達悟族同胞沒有足夠的裹腹食物時,紀神父總是噙著淚水咬緊牙關丟下一句:「我來想辦法!」就這麼把這重任扛了下來。


一九六七年蘭嶼的紅頭天主堂落成時,紀神父在傳統的迎賓儀式中,不小心坐空了椅子而摔倒,看在傳統的耆老眼中,這是個不祥之兆。

一九七○年三月十日,對蘭嶼教友來說,真是個悲痛逾恆的日子。紀神父自台東搭夜車送兩位原住民女孩到西部就業,在高雄坐上一部自嘉義送客來此的計程車,清晨,一夜未睡的司機在台南縣附近衝撞了路邊的大樹,紀神父被送到鄰近小診所後死亡,那時他不過五十歲。診所醫護人員自神父身上找到一串鏈珠,推斷這沒有任何身分證件的老外是位神父,於是輾轉聯絡台東的白冷會。

噩耗傳回東部,尤其是蘭嶼的教友,大家都悲慟不已,全鄉在紅頭天主堂為神父祈禱,當地政府更是極不尋常地以降半旗致哀。蘭嶼的信徒們為這位深受他們喜愛與敬仰的神父冠上「蘭嶼之父」的尊稱。他們深深記得,這位與他們同歡笑同哭泣的瑞士人帶領他們與窮困奮鬥,對抗外來的欺壓與歧視,更因神父的熱情與開放,重振了他們失落已久的自尊與自信。

紀守常神父過世的時候,我才十歲,當然沒有機會見到這位已成海角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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